????节粮度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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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中国商船的传统和惯例，只要是放大洋航线，基本上都要安排供应半年的伙食。所谓的大洋航线指的是从中国开往欧洲或者北美洲的航线，因为去欧洲要跨越印度洋，去美洲要横渡太平洋。如今中国的商船来往南美洲巴西和阿根廷的越来越多，巴西和阿根廷都是世界粮食出口大国，尤其是黄豆，以价廉物美，榨油率高而闻名。而巴西还有着世界第一大铁矿公司淡水河谷，中国从巴西进口的铁矿，已经占到了进口铁矿的百分之三十以上。比如从中国的青岛开往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，经济航速需要四十五天，开到巴西的赤道城市贝伦则需要五十多天。而且要从东北向西南穿越整个印度洋和横穿南大西洋，堪称世界上最漫长的航线。

??商船有巨大的伙食库，不仅储存量大，而且功能划分详细。最简单的伙食库也少不了肉库、鱼库、菜库、米面库、干货库等。肉库的温度最低，菜库温度在零度以上，米面库的温度不能太高。按照现行商船一般最大海员人数标准二十八个来计算，库存半年的伙食，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数量。海员的日常吃喝，几乎包罗万象，五花八门，据船上有心的厨师大致来计算也要两千多种。如今商船基本上只配有一个厨师，因为根据国际商船惯例，三十人以下的船舶可以允许一名厨师。我们的商船供应伙食，俗称上伙食，也就一个卡车装米面等干货，一个卡车拉蔬菜，一个冷藏车运输冻货。而我在美国的海军基地诺福克，看过里根号航空母舰上伙食，那可是用的火车，而且是两列。

??俗话说得好：库里有粮，心里不慌。可我就碰到了这样一条船，既没菜，也没粮了。如果不是我们船的及时周济和帮助，恐怕他们的海员就要成渔民了。这种事情听来都不可思议，但是真的碰上，一经了解，原来是弄巧成拙。后来听老海盗们聊起闲篇来，才知道许多船都有这样的情况，只是轻重缓急的程度不一样。

公元两千年前的那个秋天，我们船路过塞拉利昂沿岸，忽然听到高频里有人在呼叫我们。经过联系才知道，他们是中国北方一艘地方公司的杂货船。从沙特阿拉伯的吉大港装载联合国的救援物资，到塞拉利昂的弗里敦卸货。他们已经在这里抛锚五个月了，库里早就只剩下作料和盐了。原来，他们想着在埃及的苏伊士运河购买伙食，已经联系好了，没想到船没走苏伊士运河这条近道，改走了好望角。这也没问题，船上的粮食再吃三个月没问题，就是菜少。但是船一到塞拉利昂一锚下去就是一百五十多天了，如果不是另外一条中国的货船救济了许多物资，恐怕早就坚持不到现在了。如今船上真是菜粮枯竭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最后一步。问道为什么不在弗里敦上伙食，他们告诉我们因为正在战争状态，没人管他们，联合国在这里也说了不算了。那么为什么不走呢？现在想走走不了了，因为塞拉利昂不足一百人的海军宣布该船不许离港。

??同是天涯沦落人，相逢何必曾相识。古人都这样说，何况我们还是中国的海员。经过船舶领导们的研究，决定按照规定拨划他们一定量的伙食。但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，他们在塞拉利昂的弗里敦港内锚地里。我们要想进入人家港界，就得申报，这下子就复杂了。经过费劲周折的一番研究，想出了这么一个高招。我们假装在港界外漂航修理主机，他们放救生艇下来，假装演习，到我们船上来拉伙食，这下子神不知鬼不觉。本着阶级有爱，团结互助的精神，他们要什么。我们有什么，都无私地支援。后来听说，我们这一艇的伙食，又让他们坚持了两个月。

??节粮度荒，备战备荒。是我小时候常见的标语，记得每次看了，都觉得很紧张，似乎战争迫在眉睫。船上节粮度荒的事情，还真赶上了一回。那是在阿根廷拉普拉塔河口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抛锚等待进港，没想到赶上了阿根廷的国庆节和大罢工，一等就是两个月。本来我们就是从宁波漂洋过海四十多天而来的，船上已经没有了新鲜蔬菜，这六十天更是吃完了绿豆芽，吃黄豆芽，连咸菜都炒了，最后镇库法宝海带和洋葱都所剩无几了。每天的三顿饭改成了两顿，每顿饭的三菜一汤，改成了一菜没汤。就是这样的省吃俭用，眼看着米还剩下一袋。面倒是还可以坚持些日子，油也不少，还有陈年的留存货，不知哪个年代冻猪肉。翻箱子底找出了几罐芝麻酱，竟然就乎了两顿。面虽好，但是没有菜，再好的花样，无论是烤了、炸了，蒸了、煮了，就是咽不下去呀！大厨库房里，还有两袋国产的水饺，一块酱牛肉，几盒烤麸罐头，那是留着给引航员的招待。

??粮食到了最后的时刻，水也告急了。虽然停了所有的生活用水，只留下厨房的一个水龙头，但是日用水也快到了极限。饮用水省到了两天消耗一吨的最低线，水仓也几乎快见底了。没有水没有粮食，大家再多的集思广益，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。

??大家每天每刻都有在舷边钓鱼的，但是不知怎么回事，那段时期拉普拉塔河口就是没有鱼，哪怕是从前大家都不要的鲶鱼也没有。钓鱼人虽然很失望，但是还要坚持，万一赶上一拨，可就够坚持几天的。后来不知谁说了一句，别是咱们这陈年的老猪肉当鱼饵闹得吧？大厨狠狠心，拿出最后半条鱿鱼给大家做饵。还别说，这鱼饵一换，还真上鱼了。虽然鱼小了点，但也是新鲜的鱼呀！这鱼也是的，每天就让你钓上十条八条的，勉强够就乎一顿的。

还好第六十一天，我们终于接到了进港的消息。大家这时候竟然都没有了太高的热情了，节粮度荒的日子让大家早已麻木了。领航员大约深知我们熬过艰苦日子的情况，对于我们的简单糟糕的招待，没有任何的不爽，而且还很是同情地推荐我们，一定要好好吃一顿阿根廷的牛肉，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。

?所以说，每次航次计划出来之后，伙食的安排很重要。不仅主食储量要充足，副食品种要丰富多样。而且还要尽量用腌制、冻湿、烘干等方法，把蔬菜保鲜。还有，就是遇到鱼类资源丰富的港口锚地，一定要组织钓鱼。海洋那么大，鱼类那么多，为什么还要花钱去买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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潋滟居士

走遍中国，走遍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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