汝今能持否

赤松子

你的祖籍浙江平湖，生长却在天津卫。一南一北，故此你便有了两个故乡。你也算是我们的半个浙江老乡。平湖我去过。新世纪杭州湾跨海大桥一通，与平湖的距离就近了。一次平湖的活动里，临时增加了一个内容，第二天一早非要去你的纪念馆看看，哪怕是走马观花，也算是尽了我们的一点心意。

更早知道你，或许是那首歌，一曲《送别》，他们说那歌词是你写的。电影《城南旧事》唱红了你的这首歌。

据说你是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的。一句口头说说的事，你却当了真。数年前，知道这件事后我发心要去虎跑看看你。那时候每两年来一回杭州，在湖滨体检完毕，还有时间就来虎跑看你。喝了清冽的虎跑泉，站在窗外张望了你一个行脚僧苦行僧无法再简陋的卧室和床铺，还买了关于你的传记，红封面，台湾某居士写的。

回家读你的传记，这里竟然还出现了慈溪这个地名，作为我的家乡，这个地名对于我当然是非常敏感的。没想到这块地方后来也成了你“悲欣交集”的地方。

我有白马湖情结，我去上虞的春晖远不止一遍。因为那所中学，曾汇聚了那么多现代文学的干将。后来才知道，这些人中，多有你的学生和曾经的同事。他们后来的行踪，自上虞而宁波而温州，多多少少前前后后，都与你的行踪有关。当然在春晖，看了平屋、小杨柳屋等三间连在一起的著名的平房，同样在西边山脚的高台上看了当年他们为你而造的晚晴山房。那座山叫象山。

没想到的是（后来才知道），随后你正是从这里出发到了慈溪，从白马湖到白洋湖。当然期间你又回去，又回来，在两个白湖之间。原来我的白马湖情结里，你老早就给我设下了一条伏笔。晚生何幸。

慈溪何幸。那三年中，慈溪的三大寺前前后后你来过，住过。五磊寺让你神伤，金仙寺又太扰攘。栖莲法师的居心叵测，诸事不遂，你终于和南山律学院脱离干系。说到你在五磊寺的不痛快，我就想到现如今的一些佛寺。佛寺在现代还要不要坚守那些清规戒律？如果不守，佛教佛寺就会面临更多的问题，佛寺清净地的底线何在？佛寺，都在风景佳胜地，游客熙熙，尘埃攘攘，如何把持佛地的神圣、操守和干净？“金钱既能办事，又能坏事。”佛寺要生存要发展，但佛寺不能成为赢利的道场。据说佛寺也像企业作兴承包了。如果佛寺就只剩下一身宗教的外衣，当今中国还安得下一块净土否？我不敢相信。我还是相信中国大多数的信众。可是一些佛寺的面貌，它们的运作，还是会让你大不快了。因为我知道，法师是极端认真的。

我是一个基督徒，然我深以为伟大的宗教都是相通的。“亲爱的弟兄啊，你们是客旅，是寄居的，我劝你们要禁戒肉体的私欲，这私欲是与灵魂争战的。”（彼前2：11）“所以，你们既除去一切的恶毒、诡计、并假善、嫉妒和一切毁谤话，就要爱慕那纯净的灵奶，象天生的婴孩爱慕奶一样。叫你们因此渐长，以致得救。”（彼前2:1-2）法师，我没有研读过佛经，斗胆问一句，你以为这样的话语和你的南山律宗殊途同归吗？

有心栽花，无心插柳。游息于三寺，伏龙寺才成了你理想的避居地。虽然没有成就弘扬南山律学，却促成了你书法上的一座高峰。虽然你出家了，诸艺皆废，除了书法。然你的书写诚为弘扬律法。由刘质平磨墨抻纸编排，你书写了平生最为壮观的巨作《佛说阿弥陀经》，“整件作品，五尺整张屏条，共十六幅，每幅六行，每行二十字，创作历时十六天，却一气呵成，看不出有气韵脱节之处，”整个创作，你都是愉快的。“每次写对都是被动，应酬作品，似少兴趣。此次写《佛说阿弥陀经》功德圆满以后，还有余兴。”于是你又写了一百副楹联。“此次写对，不知为何，愈写愈有兴趣，想是与这批对联有缘，故有如此情境。从来艺术家有名的作品，每于兴趣横溢时，在无意中作成。”《佛说阿弥陀经》中，如将其中三十七个“舍利”字叠放一起，几乎分毫不差，堪称神奇。这里看出，书法美的标准在你的作品里开始颠覆。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，人们惊诧的是它的多变。二十一个“之”字变化多端。而在你的作品前，人们却看重你的不变。亦幻法师说，我们从弘师本身看起来，他那时的生活是朴素娴静的，讲律著作写经，幽逸得无半点烟火气。

你在慈溪的行踪，毕竟扑朔迷离，八十多年后，慈溪本土有位青年学人胡君，号东越隐者，终于耐不住了，一个寒假，他发愿做就做了，厘清你的行踪，你在慈溪走过的路他都走了一遍，当然还走访考证了你的不少行状，写出了《云水留痕——追寻弘一法师的足迹》，据此又刊布《弘一大师在慈行踪考》。他还搜集了你在慈溪的书迹，一一甄别，在《慈溪书法》上做了你的专辑。从此，你在慈溪的足迹和书迹就了然于世人了。这个青年人，也真是难得，如果在当年，或许你也会收他为你的弟子，就象当年余姚双桥乡的胡宅梵之于你。

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。水不在深，有龙则灵。现在想起来，说的该是伏龙山了。伏龙何幸。慈溪宠荣。千百年来，兰亭曲水流觞以王羲之播名，伏龙若苍龙赴海何不可以你的法号扬名？天时地利佛缘，弘一书画院的创立正适其时正合其事。但话说回来，书画院既以弘一名，更要时时处处对得住你的法名才是。

不知纷纭浊世，汝今能持否？

敬请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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