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母亲去河对岸帮人接生，午夜才回来，她就那么靠着桌子，突然

向后翻倒，然后就不行了……”

“她对我们说：孩子们，对你们爸爸好些。这就是她最后的话。”

“但是我们没有机会对爸爸好，因为6个小时后，他也死了”

“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……永远……”

这位因纽特（爱斯基摩）老人刻骨铭心的回忆，讲述的是一个世纪前发生的那次恐怖的瘟疫，他所在的村庄有80%的人因此丧生，这就是时至今日依然充满谜团扑朔迷离的西班牙流感。

故事还要追溯到整整年前，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年，年春天在美国堪萨斯州莱利堡的军营，大量新兵在此训练，准备投入欧洲战场的杀戮。3月4日早晨，军医因感冒收治了一个炊事兵，一周后的3月11日，已经有多个士兵被放倒入院治疗，也在这天这种病毒被鉴定为一种全新的流感，在人员密度很高的军营，病毒以惊人的速度传播。一个礼拜后，超过医院。

很快病毒开始在其他一些大城市出现，但是这种新流感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，因为除了传染性很强外，症状和普通流感区别不大，就是高烧，肌肉酸痛，死亡率也并不比普通流感的千分之一高多少，最终虽然有很多人染病但是只有46个病人因此丧命，绝大多数病人痊愈出院。没有人想到，一场空前的浩劫就要来临。

随着军队纷纷开拔赴欧参战，这细小的杀手也跨过大西洋来到欧洲。在法国的战壕里，恶劣的卫生条件和密集的士兵为病毒传播创造了条件。肆虐的病毒在极短时间内横扫战场，所过之处比一场战役的损失还要严重。仅仅在一段很短的战线上，就有7万美国士兵入院治疗。美国人，英国人，法国人，甚至战线对面的德国人都被感染。

瘟疫虽然在5月份以疯狂的速度在欧洲蔓延，但是因为严格的战时新闻管制，依然没有引起世人足够的重视。5月15日西班牙开始爆发，仅仅15天后连他们的国王都被传染，在中立的西班牙，因为没有新闻管制，这场瘟疫登上了新闻的头条，也因此被称为西班牙流感，让躺枪的西班牙从此背了一个世纪的黑锅。

西班牙国王阿方索8世

随之而来的夏天，炎热的天气限制了病毒的传播，似乎情况有所好转，但是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假象。小小的病毒正蛰伏着，等待下一次机会，它们随着战争期间规模巨大的人员流动开始向全球蔓延。在夏天亚洲也开始出现了流感报告，但是情况并不太糟，除了传染性极强外，一般也就是发三天高烧而已。

这是一个死亡曲线，中间高耸的就是致命的第二波流感

但是到秋天，突然之间，病毒产生了致命的变异。在法国布雷斯特，美国波士顿和非洲塞拉利昂的弗里敦，这三个港口几乎同时在8月底出现了新的病例。这是一种凶猛到不可想象的流感，致死率远远高于人类记忆中的任何流感，有的人在早晨醒来时还感觉良好，但是到太阳落山时，已经是一具肤色青紫的可怕尸体。病毒传播的速度可以说是疯狂，尤其到11月战争结束时，回乡的士兵和走上街头庆祝的平民更是加快了这一进程。

当时人们称之为“三天病”，如果你是一个不幸被死神选中的病人，第一天，你会觉得很累，有点头疼，第二天，开始发高烧，鼻塞咳嗽咽喉疼，这时候，你就该好好想想怎么过好自己的最后一天了。到第三天，你已开始神志不清，进而昏迷，你的肺里充满了自己的体液和血，不管如何努力地呼吸，肺泡都不再能够吸收氧气，因为缺氧你的肤色变得青紫，就像溺水的人，最终淹死在自己的体液里。

西班牙流感最让人不可理解的一点是，普通流感的受害者往往是幼儿或老人这些体弱者，但是这种新流感的死者却往往是18岁到35岁之间的青壮年人，而老人的死亡率却略低于普通流感。

棕色是西班牙流感死亡率曲线，明显在27岁左右达到一个奇怪的高峰

一个假说是这种病毒会引发的免疫系统的过激反应，健康的人，免疫系统反击的力度会更强，过量的免疫细胞和体液聚集在肺部，破坏肺泡结构，受损的肺部就会极易感染肺炎，并最终致命。所以越是健康，越是免疫力强大的人，反噬之力就越强。

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浩劫就此开始。短短几个星期病毒席卷了全世界，很多本来与世隔绝的族群也被波及，因为缺乏抗体的多样性，往往要遭受高的吓人的死亡率。比如北极冰原上的爱斯基摩人村落，很多村子全村几乎死绝，无人安葬死者，尸体就被饿得发狂的雪橇犬啃噬。11月，一艘带有病人的货船从新西兰出航，到南太平洋汤加，斐济，萨摩亚转了一圈，于是死神的镰刀也扫过这一片世外桃源，这些脆弱而无处可逃的原住民失去了20-25%的人口。

死亡之船Talune号

在发达国家情况好一些，但是依然触目惊心。例如美国，40%的海军，36%的陆军染病，最终病死的军人超过了他们在世界大战中战死的人数。后方城市关闭了学校教堂剧院市场这样的公共场所，医院里面挤满了奄奄待毙的病患，有时忙不过来的护士，会在病人还没有咽气的时候，就把尸体注册牌挂在病人的大脚趾上。所有的企业都尽量停工，外出的人必须戴上口罩，美国有些城市甚至对外出不戴口罩的人课以美元的天价罚款。最终美国损失了67万5千人，最严重的10月死去了20万人，导致当年美国人的平均寿命从51岁暴跌到39岁。

中国也没有幸免，多地都发生了疫情，但是从现有资料来看，很奇怪，虽然有些地区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，某些村庄一个月里就死了20%的人口。但是在大多数地区，死亡率却很低，尤其是在城市里，比如上海，死亡率大约在0.13%，与普通流感差不多，对比美国英国至少2.5%的死亡率，几乎低20倍。在美国旧金山，甚至高达9%的患者死亡。另一个人口大国印度却损失了高达万的人口。

疫病爆发期，棺材成了紧俏物资

西班牙流感横扫全球，亚马逊河口的一个冲积岛成为全世界唯一幸免于难的人类聚居区。至少5亿人染病，占全球人口的30%，最保守的估计有万人死于非命，最高的估计有1亿人，合理的估计在0万人左右，远超过一次大战万人的损失数。一时间全球恐慌，各种偏方假药充斥，但是人们依然束手无策，就在到达绝望的巅峰时，发病率和死亡率开始大幅度下降，随着19年春天的到来，病魔自己离去了。

在人们惴惴不安的疑惑里，年冬，第三波流感再次袭来，不过因为社会相当数量幸存人口已经具有了抗体，这一波相对第二波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，也有一个理论是认为流感病毒产生了新的变异，但是这种变异并不太致命。凶狠的病毒会在很快杀死病人，所以不利于自身的传播，并不致命的病毒在传播上反而占有优势，所以温和病毒就像是一种反应比较大的疫苗，保护了人类。当这一波平息后，人们都在猜测，下一波会在何时何地爆发。

但是，在肆虐人间不到2年的时间后，这种病神秘消失了，这个可怕的瘟疫再也没有回来。多年来，研究者试图从当年的医疗样本里寻找它，企图用现代技术解开西班牙流感的秘密，制造出相应的疫苗，但是所有努力都一无所获。前几年他们还说服了爱斯基摩村落的长老，挖掘了永久冻土下当年死难者的遗体，依然没有能够获得成功。当然这也许是件好事，谁知道病毒会不会再次肆虐人间。

一战期间军医留下的病人血液和病变组织样本

西班牙流感到底从何而来？这个问题困扰了人类年，有很多假说。最近的研究结果，它很可能起源于中国，这个结论可能会让某些人不太舒服，不过在我看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。因为中国很高的人口密度，农村又饲养很多的猪和鸡，就有大量的机会让鸡身上的禽流感和猪携带的猪流感，与人流感互相交流变异，再最终成为可以在人类之间传播的新型流感病毒。已知的流感大爆发里，颇有几次就是源于中国。

在年4月，中国政府正式加入英法一方的协约国参加一次大战，此时协约国已经几乎被德国的大反攻彻底压垮。为此中国派出了15万劳工赴欧从事挖掘战壕维护道路这些低技术劳动，这些劳工跨越太平洋，在加拿大温哥华登陆，再横穿美洲大陆从东海岸渡过大西洋到达法国。从最近发现的一些加拿大记录看，华工跨越大陆时就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类似感冒的疫病流行，最多时20人里有人因为染病而被隔离。

当然这些最初的病毒致死性不强，所以在北美蛰伏一冬天后现在18年3月在莱利堡军营发作，又随着劳工到达了法国，最终不知在哪里变异成为了超级病毒。但是因为在起源地中国，很多人已经具有了抗体，所以在中国大多数地区，灾情远比世界各地轻微。如果这就是事实的真相，可能也真应验了那句老话：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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