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弗里敦 >> 弗里敦地图 >> 格雷厄姆middot格林逝世30周年
格林自小就受躁郁症的困扰,他说躁郁症跟爱情一样,叫人不可自拔。因为忍受不了校园生活,他尝试过割腿,喝过定影液、花粉热药,吞过颠茄果、阿司匹林。年,19岁时他还找到哥哥的左轮手枪,因为有六个弹巢,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就玩了六次俄罗斯轮盘赌。第一次玩的时候,像人生中第一次做爱一样狂喜,但渐渐就没有效用,最后一次玩的时候已经变得像吞阿司匹林一样无动于衷。就这样,格林不得不去寻找下一个“俄罗斯轮盘赌”,而这也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。
01去危险的地方旅行年,格林前往西非利比里亚开始了一场改变自己人生的旅行。那时候他已经写出了成名作《斯坦布尔列车》。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欧洲,并且对非洲除了文学上的印象外并没有太多了解,他后来也承认这场旅行并不理智,至少是轻率的。为了缓解这种恐惧,他还邀请了自己的表妹一起同行。这场旅行慢慢变成了灾难,尤其当格林患病的时候,只想着尽快结束。但结束之后,格林又无比怀念这场旅行,“对我来说,那场旅行非常重要——它打开了我对非洲的爱,这种爱一直留在我的内心”。
这场旅行对格林还有一个重要之处,是他第一次转变“信仰”。在某个因为患上疟疾难以入睡的夜晚,格林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原来对生是如此渴望,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渴望的是死亡。(但晚年的时候,又说比起诺奖,他更渴望死亡。)他说:“我之前从未体验过信仰的转变。我没有皈依某个宗教信仰。只是被特定的言辞所折服,相信那信条存在的可能性。”
这也是格林对他天主教信仰的看法,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天主教徒,只是相信它的某些教义,相信那超自然的存在也许真的存在,但他从来不会用天主教的戒律去要求自己。就像他在《安静的美国人》里借福勒之口所说的:“自幼年以来,我便从不相信永恒,但我又渴望永恒……我羡慕那些信仰上帝的人,但我也并不信任他们。我觉得他们是依靠某种不变的、永久的寓言来维系着自己的勇气。”
利比里亚之行后,格林就将自己的足迹几乎踏遍了这颗蓝色星球上的每个危险之地。现在人旅行时一直考虑的安全,恰恰是格林最不想要的。年,在墨西哥宗教迫害时期去了墨西哥,后写出了《权力与荣耀》;年,由姐姐介绍进了英国情报局军情六处,派往塞拉利昂做间谍,后写出了《问题的核心》;—年,在越南进行反法战争时,四次前往报道,后写出了《安静的美国人》;年,去肯尼亚报道茅茅叛乱;而后又去了哈瓦那、刚果、巴拉圭,写出了《我们在哈瓦那的人》《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》《名誉领事》,等等。
有人说格林是体验派作家,因为他写的小说大多都来自于亲身经历。其实说对也对,说不对也不对。至少,格林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写作。在《逃避之路》里,他说:“造访扰攘不安的地区成了我的习惯,我的访问不是去寻找写小说的素材,而是去重新获得不安的感觉。”但他又承认这些经历或多或少变成了他的写作,或是小说,或是报导。
《逃避之路》
格雷厄姆·格林著
上海译文出版社.01
格林热衷冒险,最初的原因是他小时候读过的那些冒险故事。他说:“我们这代人是读着冒险故事长大的,我们错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所造成的巨大失望,所以四处寻找冒险。”但后来,就变成了为安抚自己日益严重的躁郁症。对冒险之旅的渴望,以及对生与死的憧憬和恐惧,成了格林病态般为之着迷的毒药,也是解药,“在那些地方……害怕受到伏击的心理,对我来说,其效用并不亚于左轮手枪,确是对付毕生躁郁症的良药。”只有这样,他才能获得刺激过后的那片刻宁静。
02不计其数的花边争议格林一生中有过不计其数的争议和花边新闻,比如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争议,他的反美斗士形象,他和拉美一些领导人的亲密关系,他的英国情报局间谍身份,以及他大量的不曾断过的婚外情。甚至格林早年还在写影评的时候,还跟20世纪福克斯打过官司。
年,秀兰·邓波儿主演的《威莉·温基》上映时,格林在影评中说邓波儿虽是儿童形象,但贩卖的其实是成人情色。“婴儿般的外表只是她的伪装,她的本质更为秘密和成人……她穿着短裙、挂着堕落的酒窝向男人抛媚眼的桥段简直妙极了。成人的爱欲与悲伤在儿童的面具下流淌……”再联想到18年后,格林力排众议盛赞《洛丽塔》,就能发现格林对人内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是很通透的。当然,这也跟格林精通对男女之事有关。
格林最吸人眼球的依旧是他的花边新闻。格林一生中有过很多个女人,那些时间长的、短的,重要的或不重要的,格林也在《安静的美国人》中借福勒作了一个交代:“对我而言,意义重要的女人不超过四个,或者说,我对她们有过重要意义。其他的四十多个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们在一起。无论是从健康,还是个人的社会义务角度来说,那都是错误的。”还说,“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很随便,但到后来则会像他的祖父那样,忠于一个女人。”
格林晚年也确实如这样所说,忠于了一个女人。这个女人当然不是他一直没有离婚的妻子(当年为了追求她,还信仰了天主教),而是陪伴格林一直到他去世的伊冯娜·克洛埃塔(YvonneCloetta)。年,格林在前往刚果的麻风村采访时,在法属喀麦隆遇到的一个联合利华公司高管的妻子。后来,格林就搬到了法国昂蒂布(Antibes)跟她同住。
格林最著名的情人,还是《恋情的终结》里萨拉的原型凯瑟琳·沃尔斯顿(CatherineWalston),这本书也是献给她的。凯瑟琳与格林相识于年,最开始只是喜爱他的小说,而后由书变成了人,这段关系断断续续一直维持到年。《恋情的终结》里很多情节都来自这段真实的婚外情,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,现实中凯瑟琳的丈夫也跟小说里的一样大度,默许了他们的交往。
《恋情的终结》
格雷厄姆·格林著
读客
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.04
你也许发现了,格林大多数的偷情对象都是人妻。格林的传记作者诺曼·谢里(NormanSherry)说格林喜欢已婚女人的原因是她们对他要求很少,在《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》里,格林通过奎因也作了一下说明,他说:“名气就是一服效果非常强的春药。最容易上手的是结了婚的女人。少女怕担风险,但结了婚的女人却已经找到了不冒风险的办法。丈夫在机关上班,孩子们在托儿所,同你我这样年纪的人交朋友,保险不会发生争风吃醋的场面。”
关于格林的偷情,还有一个跟诺奖有关,就是传言他跟某个诺奖评委的妻子也偷过情,该评委放出话来,格林要想获奖,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。至于是不是真的,已经不重要了,因为关于格林偷情和诺奖的段子怎么写也都显得有理有据。
格林的偷情行为,某种程度上跟他的冒险旅行一样,都是在寻找刺激,安抚他的躁郁症。旺盛的性欲也是躁郁症亢奋期的表现之一。在他的精神最旺盛的五十年代——创作最多、旅行最多——也是他躁郁症发展到最严重的阶段,这个十年是他既非常愉快也非常痛苦的时期(格林语)。一方面他跟凯瑟琳的婚外情幸福又痛苦地进行着,充满嫉妒和恨的莫里斯,可以说是亢奋期的格林的真实写照,而另一方面他又像莫里斯期待恋情终结一样,期待生命的终结,多次想要自杀,但又没有勇气,只好去一个又一个危险的地方找寻别的刺激。
03在小说中寻找宁静格林在自传《生活曾经这样》里写,他有很多觉得自己没有才能去做好的事都放弃了,比如网球、高尔夫、跳舞,而至于写作,他说,“我之所以还在坚持,也许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出路,就好比一个人的婚姻并不美满却还将就着过,只是由于他怕孤独。”又在另一本自传《逃避之路》里写,“写作是一种治疗方式。有时我在想,所有那些不写作、不作曲或者不绘画的人们是如何能够设法逃避癫狂、忧郁和恐慌的,这些情绪都是人生固有的。”而且跟他通过冒险之旅获得刺激过后的片刻宁静一样,格林也是通过小说里的角色来寻找宁静,但最后都是一场徒劳,求而不得。
格林曾将自己的小说分为消遣和严肃两种,但这两者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。其实一直有一个更好的称呼来指代格林的文学世界,那就是格林国度(Greeneland),用以形容格林笔下的那个充满暴力又肮脏的世界。他笔下的人物大多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,一路挣扎着,以期获得某种并不存在的宁静。这种宁静有时候会表现得像宗教意义上的安宁,但考虑到格林对天主教的态度,这种安宁更像是《问题的核心》里,斯考比想要的那种“周围只有嘈杂的雨声,没有爱,也没有怜悯”纯粹的内心的宁静。
格林国度
《一支出卖的枪》()里,自幼在出卖和仇恨中长大的豁嘴杀手莱文,却是在一直渴望着得到他人的爱和信任,认为“一个人出生以后唯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比降临人世更干净、更利落地离开人世”;《权力与荣耀》()里,威士忌神父在得知死亡又一次延期时,希望他们能马上枪毙了他,以希望得到彻底的宁静,尽管他知道宁静并不存在。
《问题的核心》()里,斯考比“什么都有了,唯一缺少的就是宁静”,尽管身为天主教徒,最后还是只能通过自杀来获得这种宁静;《恋情的终结》()里,想要跟萨拉永远在一起的莫里斯,一直得不到萨拉向天主祈求赐给他的安宁,最后不得不自己祈求天主“我太疲倦,也太衰老,已经学不会爱了。永远地放了我吧”。
在他后期作品里,他的角色越来越变得厌世和离群。《安静的美国人》()里,英国记者福勒想要在动荡的越南置身事外,并奉劝以派尔为代表的美国不要卷入进来,还说,“世间的情况既然如此,那就让他们去争斗吧,让他们去相爱吧,让他们去相互谋杀吧,我不想卷入其中。”在《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》()里,格林又更进一步(抑郁期所写),里面的奎里发完了所有病毒,抛弃掉了女人、天主,也没有了爱和怜悯,只身一人来到非洲的黑暗之心刚果的一个麻风病村避世生活,但还是得不到宁静,又借医生之口对他说:“你一直在做一个毫无成功希望的试验。一个人不可能脱离一切独自生活。”
嗯,毫无希望。
格林笔下人物一直挣扎的所渴望的宁静,像一块永远不会让你一口吞下的糖,只能偶尔舔一下,但要承受千百倍的疼痛。格林曾说他享受生活的方式就是要去享受痛苦,因而他在小说里将人物内心的痛苦用文字详细地展现在读者面前,像品味其中的千百种细微变化反复咂摸,查看伤口里的每块细肉、每个血丝。也因此,格林的小说都有很强烈的压抑感,往往都很难一口气读下去,有时候会像热带雨林一样令人潮湿燥热,有时候又像悬下来的刀子般令人恐惧胆颤,不忍卒读。
《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》可以看作是格林晚年的一份声明,奎里发完了病毒,但落下了一个名声的后遗症,这也导致了他可笑的悲剧结局。在自传《逃避之路》()的尾声,格林从自己这个角色中抽身出来,发现自己多年来也在寻找着某个自称格雷厄姆·格林的人,并追踪着“那个人”虚虚假假的足迹,并说二十年过去了,“那个人”似乎开始安定下来了,淡出了大众的视野。真实的格雷厄姆·格林在奔波大半生之后,终于也安定下来了。
格林曾在西贡大陆酒店居住和写作的房间
-End-撰稿?Yao
编辑?阿么
图片?网络
也许你会喜欢~
格雷厄姆·格林|我是一个可怕的逃兵马家辉|一个地地道道的香港历史的说书人长按识别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paerhatit.com/flddt/19579.html